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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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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娘走進了內室。

嫤娘轉過頭,呆楞楞地看著她。

茜娘也是一副憔悴模樣,眼窩下還掛著厚重的於青,一看就是夜裏沒睡好的模樣。

姐妹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好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春蘭張羅著端了早飯過來。

一碟子素餡的饅頭,一碟子油糍,並兩碗牛乳而已。

兩人默默地吃了早飯,前頭已經隱約傳來了道士們祈福做法的吟唱和樂聲。

嫤娘和茜娘悶不作聲地站起身,替對方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後手牽著手朝外頭走去。

剛出了院子,嫤娘就發現茜娘的手心汗津津的,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和她一樣……

茜娘拖著她走快了幾步,刻意與跟在她們身後的春蘭和小紅保持了一段的距離,這才悄聲對她說道:“……昨兒夜裏,文媽媽死了,你可知道?”

嫤娘心裏一沈,緩緩地點了點頭。

茜娘一咬牙,說道:“……還記得祖翁病重前,咱們在花園裏遇到了夏翠娘嗎?那時候,她和杜婆子在一起……杜婆子是祖翁院子裏的粗使仆婦,你說,你說……”

嫤娘沒敢吱聲。

可她心裏的懷疑可比茜娘多多了。

特別是……昨天晚上她居然還會夢到了文媽媽的那一段!

其實嫤娘從來也沒有懷疑過祖翁的死。

畢竟連雲華道長都說了,由於祖翁的病情太過於反覆,再加已經年老體衰,何況這次用的還是狼虎藥;就算這次病情能緩過來,不過也就是再拖上個一年半載的。

所以夏家人其實都已經做好了祖翁救不回來的心理準備。

但畢竟一來是因為割舍不斷的親情,二來……祖翁一逝,夏家即從官宦淪為白衣,而且二老爺和兩位堂兄弟為了要守孝,至少三年都不能考科舉;是以家裏人都不願意祖翁有事。

見嫤娘一直沈默不語,茜娘一咬牙,說道:“今兒我就要將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稟告老安人……嫤娘,恐怕祖翁之死,與夏翠娘脫不了幹系!”

嫤娘吃了一驚!

其實她也有著同樣的疑慮。

可夏翠娘昨天才信誓旦旦地在老安人面前說,要為了祖翁守孝三年……一轉眼,茜娘就要去和老安人說,祖翁之死很有可能與夏翠娘有關,可茜娘又有什麽證據呢?

“你急吼吼地去說,又能說出什麽來?”嫤娘說道,“我縱然可以為你作證……但你也想想,那天咱們也就是看到她和一個婆子在一塊兒,慌慌張張的……這又能證明什麽!”

茜娘張大了嘴。

她洩了氣。

“可是文媽媽……怎麽會突然上吊了呢?還是在祖翁去世的第一天晚上……文媽媽是祖翁身邊第一得用之人,且她早就已經求了祖翁的恩典,被放出去榮養了……別和我說她是殉了主!文媽媽家裏好著呢!”茜娘不服氣地說道,“反正我就是覺得,祖翁之死……不!文媽媽之死必有蹊蹺!”

嫤娘低下頭想了想,說道:“既然連咱們都有這樣的疑慮,老安人和夫人們會想不出嗎?”

茜娘一滯,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老安人見多識廣,現在夏翠娘又呆在老安人那裏……她的一舉一動,老安人都看著呢!再說了,我母親管著家在,文媽媽到底為什麽而死,應該也能查清楚的。”

話是這麽說……

但姐妹倆心中還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夏翠娘此人,平時悶聲不響的。可她為了逃避白衣劉家的議親,不惜暗中使刀子,剌傷了茜娘。

後來為了攀上華昌候府的世子繼室之位,又使計讓夏碧娘找錯了地方丟了臉還誤配了婚事,若不是當時世子與柳繁繁在,恐怕夏翠娘就成了“好事”了……

再後來,當老安人要罰綠花姐妹去庵堂裏苦修的時候,夏翠娘為了逃避苦修,還狠心磕破了自己的頭!

只是,這些事情雖然能夠根據蛛絲螞跡和流言蜚語,不難猜出一二,卻也沒有充足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些事情就是夏翠娘所為。

可這樣的狠角色就潛伏在自己的身邊,任是誰,心裏也不會好受。

姐妹倆攜手去了道場。

不大一會兒,已經出嫁了的婠娘梳著素凈的婦人頭式哭哭啼啼地進來了。

一進道場,她就戚戚慘慘地跪在靈堂前,還不停地抽噎著;而她的夫婿王四郎也跪在蒲團上,隨著道士的吟唱,一下又一下的彎腰磕頭。

嫤娘和茜娘連忙上前,在夏大夫人的安排下,跪下向婠娘還禮。

雙方行完了大禮之後,姐妹幾個才相互攙扶著起來了。

婠娘抽抽噎噎地哭道:“……前兒我來的時候,祖翁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我那裏還為祖翁做了一雙鞋子,都還沒來得及……”

嫤娘和茜娘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婠娘環顧四周,突然問道:“怎麽不見二妹妹和四妹妹?”

嫤娘和茜娘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

茜娘輕聲說道:“三嬸說胡家那邊催得急,想趕在熱孝裏把二姐姐嫁出去……她的婚期本來定在下個月,現在倉皇出嫁,恐怕多的是事兒。四妹妹嘛,她立志要去九思庵為祖翁守孝三年,現在已經住進老安人的小佛堂裏去了。”

婠娘一楞。

婚期不巧撞上了喪事,要趕在長輩的熱孝裏出嫁……這也不是沒有的事。

只是,在真正的大戶人家裏,這是很忌諱的。

畢竟在熱孝裏出嫁,不能大吹大打,也不能穿吉服禮冠。就這麽坐著青布轎子,穿著素衣出嫁……對男方來說,就跟納了個妾似的。

就算嫁了過去,婆家又怎會看重?

但想想夏三老爺和三夫人的不靠譜,這事兒還真像是她們的手筆;而現在祖翁離世,老安人一向不待見三房,肯定不願意管三房的事兒,沒準兒還想早些把三房分出去呢……

所以說,這夏碧娘要趕在熱孝裏出嫁,雖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夏翠娘卻立志要去九思庵為祖翁守孝三年?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夏翠娘可不是善茬兒,她又貪婪又陰狠,豈會無故替祖翁守孝,而且還是去皇家庵堂——九思庵?

茜娘向來與長姊親厚,便拉著婠娘退後了一步,將家中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還將文媽媽昨天夜裏也被人發現在冰庫旁的樹上吊死一事也說了……

婠娘聽了,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文媽媽死了?”婠娘驚問道,“前兒我回來的時候,正巧遇上她的小兒子新給她添了個大胖孫子,我賞了她一個銀項圈和幾百個錢,一為祝賀她家添丁之喜,二為感謝她榮退了還回來照料祖翁。那時文媽媽還笑呵呵地和我說,說已經和老安人說好了,只要祖翁的身子骨好些,她就回去帶小孫孫去了,怎麽可能……”

嫤娘和茜娘不由得又交換了一個眼色。

茜娘大著膽子,將前幾天在花園裏撞見翠娘和祖翁院裏的一個老仆婦鬼鬼祟祟的事情說了。

婠娘被駭得面青唇白!

末了,嫤娘忍不住說道:“大姐姐,這些都是我和三姐姐胡亂猜的……也沒什麽證據,相信老安人自會查個清楚……咱們還是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婠娘深知事關重大,便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在家裏,也要好生約束著身邊人,切莫亂說話……我這就去給老安人問個安,問問這是怎麽回事。”

嫤娘和茜娘只得點了點頭。

婠娘已經是嫁出去的小娘子,再回娘家就是客了,是以她可以去槐香院探視老安人;可嫤娘和茜娘卻要跟隨著夏大夫人留在道場接待前來吊唁的貴婦貴女們,所以不能前往。

直到婠娘走了,道場這邊才暫時清靜了下來。

嫤娘走到了夏大夫人身邊,輕聲問道:“阿娘,您早上用了早飯沒?”

夏大夫人卻陷入了怔忡。

嫤娘一連問了好幾回,她才如夢初醒,“啊”了一聲之後,又反問:“剛才你說什麽?”

嫤娘哭笑不得:“我問您早上可曾用了早飯!”

夏大夫人道:“用了用了……不是和你一塊兒用的?有白菘湯餅和醬脆瓜……”

嫤娘嘆了一口氣,說道:“那是昨兒夜裏的!今兒您沒用早飯罷?”

夏大夫人一楞,拍了拍頭,說道:“我糊塗了!”

“我讓小紅回房拿幾個油糍來給您墊墊底兒。”嫤娘說道,“二嬸子要管著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兒,這接待女眷的事兒可全落在您的頭上,要是被餓壞了……”

夏大夫人拉住了女兒,說道:“不用不用,我又不餓!對了,你可吃了?”

嫤娘瞪著大眼睛看著母親,點了點頭。

夏大夫人看著消瘦了好些的女兒,嘆了一口氣,心疼地說道:“……這幾天家裏事情多,你就和三娘五結成伴,三娘子不在身邊的時候,也一定要帶了春蘭或者小紅……總之千萬別落單,知道嗎?”

嫤娘頓時有些驚疑不定。

“阿娘,這話怎麽說?”嫤娘追問道。

夏大夫人看了看周圍,欲言又止。

她終究說了出來:“……前兒你祖翁離世,昨兒又是閏九月十四,陰氣太重……也不知文媽媽惹了什麽汙穢,竟然……竟然上吊死了!所以這些天你別在府裏亂走動……等你祖翁下了葬,再請道爺給咱家裏做場法事……”

嫤娘吃了一驚!

“娘!不是這樣的……”嫤娘脫口而出道,“不是陰氣重,是,是夏翠娘,她,她……”

“大伯母和五妹妹在說我什麽?”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夏大夫人和嫤娘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

只見夏翠娘一身縞素地站在母女倆的身後。

可一細看,卻見夏翠娘一幅面色慘白,下巴尖尖,頭發枯黃,眼大無神的模樣,還冷冷地盯著嫤娘,眼神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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